第五十六章 骗局_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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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骗局

  白鸦望着素江,静了一静,似乎花了些时间才回想起舞皓渊曾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很显然,他并不愿意再提起那信中内容,白鸦撑了一把身后柱子站起身,沉思着用他的修长指尖敲了敲眉心,又无奈地对素江摇了摇头。他收了脸上常有的无所谓神色,语气中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对素江道:“小丫头,舞皓渊那种城府深沉之人的话有什么可信!你开了神智,到底是在脑海中看到了哪个人神的记忆,让你愿意相信舞皓渊的那种话?真神归来与我俩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我,那就绝不会有白鸦伤害素江的一天,即使真神命令我,我也可以不听他的嘛。”

  “正因为十年之后,你就不会再是你了!”素江忽然低声喊道,同时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她想哭,但流不出泪。她被两种力量撕扯着,有一部分的她感到无尽的悲伤,想要冲上前紧紧拥抱白鸦。然而另一部分的她无动于衷、如千斤重难以移动分毫。这矛盾撕扯的痛苦让素江情不自禁地想要使用神力去毁坏周围的一切。

  接受过喋血之术的人神在开启神智之后,越是动情,就越是会感到自己身体的混乱与矛盾。

  “昭昭!”白鸦快步而来及时抱住了摇摇晃晃的素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开启神智会让你这么痛苦?你说的话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什么叫我不再是我了?我还能是谁?”

  “白鸦哥哥,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呢?”素江想要告诉白鸦真相,然而她现在没有这种心情与力气,她想着,就算告诉白鸦,也无济于事啊——这霄明神州的万灵皆由真神虚离而创造,谁能逆神而改命呢?既然白鸦没有办法改变这悲哀的命运,告诉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更加痛苦的人而已。

  “昭素江!你得告诉我。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关于十年后,到底会发生什么!”白鸦严肃道。他抚摸着素江冰凉的额头。

  “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素江摇摇头。

  “老子有没有办法不由你说了算!你不要以为你开启神智有什么了不起,是人神有什么了不起!你忘了吗这都是巫祝一族搞出来的骗局!我他妈根本不认!”白鸦又缓下口吻,半玩笑道,“丫头,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哥哥我一定给你摆平。你以为你解决不了的就是我也解决不了的吗?人神解决不了,不是还有真神嘛,哥哥我智勇无双,魅力无双,你信不信十年之后,踏风之盟伏龙之盟皆在我脚下,连真神都会和我站在一边?那时候我的小丫头素江有什么烦心事,白鸦哥哥都帮你解决好不好?”

  “连真神都站在你那边?”听到这句话的素江,抬头望着白鸦,心中翻腾如火海,正烧着她最大的恐惧,她终于道出口,“白鸦哥哥,等到真神归来,你就会是真神虚离了啊!可你也不再是你了......你不会在意之前的一切,也包括和我的这些过去!那时候,真神虚离,也就是你,发现自己留下的神谕被巫祝一族肆意篡改,霄明神州被人族霸占后变得乌烟瘴气千疮百孔,甚至,还出现了一个个人神妄图取代动摇真神的地位,不仅如此,最后一位人神还更加厚颜无耻,趁你还未归来时与你的躯壳在一起,有了一段情......只怕你到那时只会对我感到无比恶心!绝不会原谅巫祝一族和人神的存在!”

  “等等,你慢点说......”白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将素江的每个字每句话反复思量了一遍,仿佛听完了一本匪夷所思的荒谬法诀。

  素江倚靠在白鸦的胸前,喃喃道:“现在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吧。你当初还说什么想要自己去找答案。你上哪里去找?你和寒枝,根本就没有父母,你们两个的出现,是真神虚离在千年之前就为自己还有妹妹虚合安排好了的。你们两个不过是真神虚离创造出来的人族躯壳罢了。作为对巫祝、梦朔侍神之功的奖赏,真神承诺会以人族之身降临霄明神州。若他兴致忽起,选了一只虫,那么大概自那杀生巨石阵中出来的就是一对儿虫族了吧。”

  素江说着,抬眼流连着白鸦少年不羁的面庞,亮如星辰的眼,道:“你若真是个虫族,倒省了很多故事了。虽说我们俩都只算是两具有意识的皮囊,那我也绝不会看上一只虫子,而你自然也不会对我产生厌恶以外的好感来。”

  白鸦被巨大的震惊包裹着,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原来自己一直在追寻的答案,竟是如此可笑的模样。他无声苦笑。无怪他似乎生来天性凉薄,难道是因为他不过是为真神虚离而存在的人族躯壳,所以并不需要他对这世界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热爱与留恋?白鸦缓了一缓自己,刚准备开口,就听素江冰凉的声音接着道:“所以很遗憾,梦朔少主。你方才的那番真心表白,与其说已经晚了,不如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们俩个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也没有资格谈情说爱。从现在起,我,素江,这个可悲可怜的最后一任人神,只会一心一意地为人族弥补之前的过错,帮助踏风之盟赢得与伏龙之盟的斗争,灭巫祝一族,只愿真神归来的审判之日,人族可以借由这一点悔过之举而获得真神虚离的一些宽恕吧。而我,若到那时要死于梦朔少主之手,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就是你的打算?这种命运你就这么认了?我不能接受。我不相信没有别的办法。”白鸦伸手强硬地按着素江的双臂将她的身体扶正,严肃道,“昭昭!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没有一丝活力,仿佛一段空心老木。不要被那些人神的过去和回忆淹没,找回你自己好不好?我知道你并不甘愿就做一个空有神力等待什么审判的躯壳。你明明是一个人,一个还有大把年华的明艳少女。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中,你还是同你之前的坚持一样,要为这霄明神州上的人族打算,为他们牟福祉,不论结局怎样。那为什么你不为自己的感情和快乐想一想?之前是白鸦哥哥不好,是我太慢热,太迟钝了,总不敢面对自己的那些抓不住的感觉......现在我明白了自己的感觉,昭素江,我喜欢你。”

  白鸦额头与素江的相抵,半是哄劝地对素江道:“我知道,这一切真相来得如铺天大浪,让我们都猝不及防——但即使真的我们只剩下这十年的时间,难道就不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十年吗?为什么要提前承受十年之后的事情呢?嗯?”

  夜晚的玉枫宫大殿,风呜呜咽咽地卷了进来,带进许多清澈的凉意。今夜的风很干净、令人舒适,白日里皇宫被属于真神的混沌神力席卷,周遭暗藏着的妖魔鬼怪们逃了个一干二净。

  素江垂眸,看见白鸦腰间的红色束腰带,正因风而微动。她想起曾经与白鸦有心镜连结时,她在白鸦的回忆中看见,这条精巧编织的富有南方特色的红色束腰,是白鸦离开乌蝶谷时那个倾慕他的少女送的。那时未开神智的素江还为此心中酸醋,但此时,开启神智后感情越发麻木的素江,心底只有朦朦胧胧的一丝不适感觉,仿佛睡榻下藏了一条不合时宜的毛毡。一切变得寡淡,白鸦说得没错,现在的自己与一段朽木枯桩无异。

  “可是白鸦哥哥,我做不到了啊......我恐怕要忘记怎样去爱了。开启神智,在我的心上结了很厚很厚的茧,让我比之前更加孤独。仿佛我要跨过千山万水,才可以重新唤回自己曾经的感觉,昭素江的感觉。”素江道。她伸出指尖,蜻蜓点水一般地碰触了一下白鸦的手臂,无波无澜。

  “啧,真难啊。”白鸦抬头,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天当中,命运竟是给了我们这么多的有惊无喜。”白鸦望着素江,渐渐绽放出一个灿烂笑意,道:“但,堂堂梦朔少主白鸦,怎么会轻易低头认输呢。我之前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个女孩儿,而她是天地间最独一无二的女子,既然我爱了,我就不怕任何阻碍。昭昭,你不用担心你开启神智对我们的影响,交给我,让我来打败它。不就是一大堆老头子们的乌七八糟的回忆么,白鸦哥哥的魅力无边,还会怕这些!”

  素江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和犹豫。但很快便隐去,更多的依旧是面对沧桑之后的冰冷与无动于衷。

  素江目光流转,直直向白鸦望去,问道:“如果明知眼前是一碗毒酒,喝下一日之后将毒发而亡,今天的你即便口渴万分,也会选择端起它吗?”

  “我会。一日之内我也许找不到解药,十年之内,我一定可以找到的。”白鸦道。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心意吧。”素江道,“我倒是也有一丝好奇,白鸦哥哥可以为我坚持到哪一天?”

  “你也对我太没信心了,我的坚持一定会打败你那麻木不仁的神智的。你就看着好了。”白鸦凑近素江微眯起眼,逗她道,“昭昭,这也算是我之前对你态度那么糟糕的报应了,你说是不是?”

  素江撩了撩眼皮,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下一步呢,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可以以东国祈桑为踏风之盟的大本营。将立盟之事告于天下,令有意反抗伏龙之盟者,皆来此处会盟。壮大踏风之盟的实力。”白鸦见素江不欲再谈论此事,便换了话题。

  素江点点头,道:“可。你可在池歌城建立起第一个据守处,明日,我将于众人面前宣布你为踏风之盟的盟主。有我在场,料想冥渊璇泽和八池黎鹰他们是不敢与你相争的。”

  白鸦啧了一声,嘴角微微一挑,双手枕于脑后道:“怎么?这是素江丫头要给白鸦哥哥撑腰么?”

  素江微凉地斜了白鸦一眼道:“我虽没心情和你谈情说爱,但你可是真神虚离十年后的躯壳,宝贝得很,我若想替人族赎一些欺神之罪,可不得从现在起护好你。”

  白鸦双手合十冲素江无奈地拜了拜,敷衍地表示谢过。白鸦想了想,又道:“那不如你来当这个盟主,更合适啦。我的躯壳身份现在又不能宣之于众,你这样保我做踏风盟主,大家都当我是个抱你大腿吃软饭的家伙,本少主可有点儿拉不下脸坐这盟主之位啊!”

  “你得坐镇池歌。我要有事前往北方。”素江淡淡道。

  白鸦一听,直起身来道:“你要走?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啊!”

  “不行。”素江毫不犹豫。

  “为什么?”白鸦盯着素江冰肌玉肤毫无人性的小脸蛋儿,不乐意地问。他心底想着:我才想明白自己,打算和你谈恋爱,你却转脸就想跑啊。

  素江一本正经道:“我要办的事有些危险。而你现在,绝对不可以有事。”

  “别自说自话!”白鸦沉下脸,捏了捏素江的脸蛋儿,被素江一掌拍开,“昭昭,你别把本少主想成弱鸡好么?是,你现在是很强,那也不代表我就弱得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前二十二年我不都一直活得好好的?再说了,真神虚离若真是那么无所不能,选了我做躯壳,肯定有十足把握我会好端端地再活十年,直到他的归来吧?”

  素江不为所动道:“之前是之前。最起码从那封信我可以肯定,舞皓渊已经知道你和寒枝到底是什么人了,知道你俩十年之后会成为什么人。他大概没有料想到,我会这么快开启神智,否则他一定不会留这封信给你的。”

  白鸦皱眉道:“你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舞皓渊这家伙,我虽不太待见他,但他也算是我们踏风之盟的一股中坚力量了,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太对?”

  “是敌非友。舞皓渊,他其实并未真的背叛巫祝一族,他其实是他师父舞游手中一把最阴险锋利的刀。”素江道,“我在神之鹤风的回忆中看见,舞皓渊与舞游在巫祝一族是否应当找寻传说中的真神躯壳——也就是你和寒枝——这个问题上发生了很大的分歧。舞皓渊主张尽一切力量在千年之期到来前找到真神躯壳并尽心侍奉以赎欺神之罪。而巫祝大长老舞游,则是和伏龙之盟其它几方势力意见一致,认为只要在最后的这些年里让人神带领伏龙之盟扫平整个霄明神州,清除叛逆族类,令万万族真心臣服,天下再无异战灾乱之惨象,那真神归来时必将宽恕人族的欺神之罪。双方各持己见不肯相让,后来,越来越多的矛盾产生,最终导致了师徒二人的决裂。然而,这一切的分歧与不和,都不过是骗人的假象。师徒二人在巨芒大战三天,舞游重伤不敌,也是假象。”

  “那是为何?那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白鸦何等心思敏捷,他忽地背上一寒,道,“他们做戏为了骗过谁?”

  “他们骗过了神之鹤风。”素江想到舞游大长老的真实所谋,想到之前自己对他的孺慕之情,当真讽刺。素江接着道:“神之鹤风与舞游的关系一向很好,至少人神当时很信任大巫祝舞游。当时舞游舞皓渊师徒于巨芒大战,舞游借着不敌舞皓渊的由头,在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的情况下向神之鹤风求助。这师徒二人多年的戏演得极真,连动手都确实是真刀真枪生死相搏,重伤也丝毫不假。神之鹤风果然不疑有他,与舞游入了巫祝塔庙,运用神力为舞游疗伤。哪想到,舞皓渊和舞游事先安排的附魔巫灵者也藏匿在塔庙中。舞皓渊的棋渊天魔诀本就来源于东海海魔一族,修至第八层后,他的灵核中早有一股霸道的魔灵力修成。当神之鹤风为舞游疗伤完毕一时放松之际,依仗舞皓渊的魔功相助,舞游以喋血之术夺去了神之鹤风在作为人神的几十年中,所获得的属于自己的灵力修为。与此同时,那师徒二人释放出了鹤风体内的混沌神力,上古混沌神力归于九玄神鼎。”

  白鸦静静听着这一场阴险的骗局,沉吟道:“这就是为何,之后没过多久人神鹤风就因走火入魔而亡?哈,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舞皓渊这家伙藏得比我想象得还要深。能和舞游老头如此狼狈为奸,手段还这么黑,伏龙之盟烂到芯子了。听你这么一说,舞皓渊可是舞游埋在巫祝一族之外一颗很深的棋子。我估计,这两人做戏无第三人看出来,甚至之后舞皓渊被舞游正正经经囚禁了好几年,连柳都被骗过了。若不是你今日开启了神智,舞皓渊的真实身份立场根本不会为外人所知。”

  素江点头道:“没错。为了保住蛇妖柳的性命,神之鹤风至死都未向柳和任何旁者透露出真相。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寄希望于他的继任者,也就是我,来帮他向巫祝一族复仇,来帮他揭露舞游和舞皓渊所谋之事呢?”

  “所谋之事?”白鸦知道素江还有话未说完,夺取人神神力必然有用武之处。

  素江的眼里如有风暴来临前的漩涡,她认真道:“白鸦哥哥,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亲自、尽快去找舞皓渊。舞游师徒所谋之事——是要带领巫祝一族,乃至伏龙之盟,走上弑神之路!改天换地取而代之!舞游认为只要他们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再加上细密的谋划、周全的安排,便可在真神虚合与虚离归来之时,在他们初临你和寒枝肉身中的虚弱时刻——一举弑神!如今,舞皓渊恐怕已经得到了你妹妹寒枝的完全信任。我还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具体打算,但显然你妹妹继续待在舞皓渊的身边是非常危险的,我要去把她带回来。”

  寒枝已陷险境,素江在白鸦的脸上看出了阴霾,仿佛那些作为兄长的担忧和自责正在一口无底深渊之中飞速下坠,越来越沉越聚越多。如果是之前的素江,看到此时的白鸦哥哥,一定会感到万分心疼。而现在,素江只是对着白鸦的俊脸默默旁观了片刻。然后她想了想,拍了拍白鸦的手,勉强算是安慰。素江道:“你放心。我现在比舞皓渊强多了。会把你妹妹平安带回来见你的。”

  素江说此话时语气毫无起伏,仿佛面对再险恶的敌人和可能,她都可以说得如同吃茶睡觉一样简单。

  原来那个依赖自己的小丫头变成现在这样,自己若再与她分开,再相见时岂不是最后的一丝一缕的感情羁绊也将被埋葬,白鸦心中划过这样的预感,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忍受素江往后用越来越如冰如石淡漠无情的眼神看自己。

  自从白鸦遇上了素江,似乎被传染了似的,倔驴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白鸦坚决道:“多个人多一分胜算。我和你一同去。昭昭,此事你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事关寒枝,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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